伯格曼总能点中人的ptsd死穴,更可怕的是,那不是他的感同身受,不是他自己的生命经历,不是他的愧疚与忏悔,而只是他对自己旁观和观察的重现。
part1
温馨的圣诞夜背后是三个撕裂的家庭,一个以极高标准对待伴侣和自己而相互折磨的悲剧家庭(父亲是自我确证的学院教授),一个表面欢乐其实暗流涌动的喜剧家庭(扇女仆的那一巴掌,女儿的心理异变)(父亲是烟火气息的饭店老板),以及一个即将上演悲欢离合的演员家庭。(父母是演员)
part2
神父是父亲与上帝(无上权力的象征)的合一,等同于我们的传统中的男性理想——父亲与官位的合一,一种精神“当爹”。这种畸形的欢愉,代价是成长过程中孩子身心健康的扭曲,因为孩子从未感受到自己被当做孩子对待而只是被当做一个权力的对象,统治的对象,血气的对象,而非爱的对象。因此也无怪于亚历山大会长成缺爱的真嗣的模样,沉默寡言,自卑,逃避。(父亲以血气对待孩子,孩子受这种言传身教,最终也将以血气对待父亲,如片中的二人斗嘴,如亚历山大诅咒父亲被火活活烧死)难以想见耶稣本人看到胸前挂佩十字架的神父如此这般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
母亲嫁神父,想要的是在假面带久了之后给自己找点真实的罪受,让世界以痛吻我以证明我真的还活着。没有什么缜密的考虑,就大胆开启一段婚姻关系这世间最难之事。
神父口口声声说爱孩子爱妻子,其实他只爱上帝,而这他正好是这家门内的上帝。爱欲并不欲求统治,血气才如此。
part3
一个个角色对女主来说就是一张张面具,面具本身是假,这无疑,并因其假而是荒谬的,在这个荒谬的时代。人人都看穿了面具之为假却又不得不戴的荒谬,因而想要拒绝假面。然而少有人如鼠疫里的里厄医生一样臣服于这种荒谬之中,被风浪带走,被责任带走。责任都是荒谬的,缺乏理性的伦理总是显得荒谬。负起你的责任来,这未必是生活的全部,更不会是婚姻的全部,却是人之为人,此在之为此在,德性之为德性的始因和根由。
part4
故事开始于圣诞夜,结束于两个孩子的出生喜宴。平凡的孩子自没有耶稣的高贵,却也不必遭受耶稣的苦难,因为活着本身就是受难。希望这两个平凡的孩子在家庭这个小世界中活得快乐,获得幸福。这大概是伯格曼在他导演生涯的结尾对每一位孩子和曾经是孩子的人的祝愿。拍了这样的结尾,留了这样的希望,他才能宣布此后再不拍电影。
这部片子可以视作对欧洲贵族社会的最后一次全景式的回眸。其实从文艺复兴贵族制社会的瓦解就已经开始,但是在一代代新旧贵族的传递中,属于贵族社会的典雅传统竟然超越了阶级,从土地贵族到新兴资产阶级,都沉醉于充斥着巫术、情欲、永恒与毁灭的旧梦里。直至一九一四才完全破灭,社会完全陷入由下层掀起的混乱中,直至今日不绝。
为表现这份典重,伯格曼舍弃了当时已经开发出的众多叙事技巧,转向古典完美的结构。影片由一场盛宴开始,这场宴会已经露出死亡的痕迹,归结于另一场宴会,庆祝团圆与新生。中间是戏剧的五幕结构,每一幕尽量控制在有限的场景中。
伯格曼也刻意将视角只局限于贵族社会的内部,我们看不见穷困、混乱、工人的怒吼与革命。但是不时出现在窗前、躺倒在街上的穷人,隐隐存在于每一个人心中对于未来的恐惧,却成为这部影片的基调。时代的变动不是通过具体的事件,而是融入空气在每个人的吐纳之间。
这部全景式的画卷由三个世界构成。基础是这群贵族的小天地。以上,存在着属于理想、梦魇、鬼怪、通往永恒的道路与天国。以下,则是在变动的社会。女仆已经不满足于作为主人的禁脔希望自寻出路,贵族已经失去了理财的能力,剧院无法经营,主教面临破产……
而维持这一切的只有一份虚伪、空洞,只作为词汇的道德。
有趣的是,伯格曼是从两个孩子的幼稚视角去透视这份复杂。芬妮与亚历山大,有人会问为什么要有两个小孩作为题目,重点应该只有亚历山大吧。其实是他们代表着两重不同的眼光。亚历山大是破坏的,芬妮是安稳的。前者作为哈姆莱特,彷徨忧郁却无所畏惧;后者其实经历着与亚历山大相同的一切,但是却逆来顺受,几乎毫无反抗(除了不肯说一声晚安)。所以亚历山大很突出而芬妮被隐没,但是其实她以一个女性的视角,接受了一切。在父亲要砸碎“最贵重”的椅子时高喊,在亚历山大沉默时对继父说晚安。在亚历山大不敢面对临死的父亲时独自承受遗言……
这两个小孩代表着贵族的两种面向,在他们所居的同一个现实中(是芬妮第一次发现了父亲的亡魂)一个渴望走向未来,一个只是默默忍受一切。但是又都有自己的缺陷,前者承担着太多属于过去的旧梦,而后者也有对于未来无尽的幻想(本片中的街道上的穷人也是透过她的眼睛看见)。
对照是这部片子里最基本也最重要的手法,小孩与祖母,具有灵性的不同代人是最重要的对照。同时,绵密的对白,充斥在这部影片中与主轴无关的细节,具备仪式感的陈设、表演都在这部影片中占据了很重分量。
导演通过这部影片中几个不同的人物呈现出当时贵族的全貌。
母亲,她是全片中最为完美的人物(也是全片中唯一一个每套衣服都好看的人),象征着贵族社会仁慈豁达、优雅协调的处世态度,具有审视自己的能力与幽默感,更有对于永恒与完美的追求。站在通往永恒之路上,本片中除了两个孩子外,唯一见过奥斯卡魂灵。
同时,她又具有很强的现实性,为了丰满这个人物,作者将一些滑稽或者普遍的情绪赋予到她身上,比如她与那个老头滑稽可笑的婚外恋,还有开始支使佣人的无力感、落泪。但是总体而言,她是这个家庭的支持。掌握财富,看穿家庭中每一个成员的问题(本片中一开始的宴席以后,她有一场常常的对话,分析了家庭中的每一个人),并且成为他们的精神力量,实际参与解决他们的问题。
所以,她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扮演着角色,有人毫不在意,我却小心翼翼。”然而在言及自己对于生活的真实看法时,她毫不隐瞒“我是一个伟大的演员,也是一个母亲,我享受做一个母亲,但是这只是一个角色,正如我也扮演过玛格丽特”。她认为“生活在吞噬着她。”“尽管还控制得住,但是现实似乎已经被情感击碎,我已经无意修补。”
奥斯卡,是这部片子中的幽灵。本片中贵族精神的真正继承者(这个精神只可能继承在男性身上,因为贵族制的本质仍然是男权的)。在他的身上存在着那个时代的多种气质,失去了生命力(性无能)、明明知晓自己无甚才干却依然坚守。他说“我们所处的剧院提供了一个天地,让我们暂时离开现实。”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这个剧院,也是这个大时代的缩影。”
他清醒难过地存在着,眼见着一切的崩坏,却无力改变,只能自我安慰。某个程度上说,两位哥哥是他的两个剪影。阿道夫代表着他安于现状、寻欢作乐的一部分。卡尔则是他希望改变生活,却无能为力。痛苦而消沉。
这三兄弟最终的本质都是软弱,被钉死在过去时代的十字架墓碑上。
艾米丽,可以看做是贵族社会浪漫幻想的继承者。一以贯之、优越平庸的生活使她的精力转化为疯癫的狂想(什么渴望从你脸上看见真理之类的废话)但是同时,一旦她生活的幻想破灭,就转变为完全的功利(最后,她惺惺作态夺走了剧院,还声称自己是这个家族的掌权者)。其实,这是一个思想贫乏的女人必由之路;另外两位妯娌也是她的剪影,一个快活而完全实际,另一个则自认投身于伟大的爱情中。
其实她们的生活的本质即空虚。
这个家庭里的人,最崇高的被永恒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他们已经明白,“那水的来源,遮住山的云朵,只是来自所有人心中的恐惧、欲望与希望。”“只是为了解渴、濯身。”“我们所以行走只是为了欺骗自己与别人,目的地只是一片虚空。”有才智的在为自己谋取私利,放弃了爱与维系整体的意志。破产的神父空念着道德经来用专制来掩饰自己的无能,魔法师与同性恋者侵入幼儿的心灵,传统对于下一代来说只是重压与罪恶……其他的均是庸碌空虚之辈。怎么能不走入毁灭。
最后记录几句台词:“邪恶已经挣脱了锁链,但是让我们呆在这个小世界里,寻欢作乐。”
这是这部片子的结语。然而接下来这句话,则是未来的开头“万事皆有可能发生,时间、空间并不存在,想象如纺线,交织着新的图案。”(存在主义、卡尔维诺……)
PS.这部影片因为是伯格曼最后一部作品,可以看出在制作厂花费了很大的心力。所以内容显得臃肿(类似托尔斯泰式的结构),每一个部分都花了很大的气力来制作。关于犹太人的启示录、同性恋那一段可以一再地看。
还有开头那场宴会,因为拍摄在对人物不熟的时候,看完了这部片子转头去看那场宴会中每一个人的表现会很有趣。
这部片子中的哈姆雷特神话我故意没有提,话剧表演戏中戏,因为讲不出什么来,等我以后看得多了再说。
序幕便足以让你哭出声。冬季,巨大的房间空无一人,只能听到钟表的声音。它让我想起,让我想起都还不够,它让我重新经历,或者说回到童年:父母上地里去了,要不是在夏天的中午睡觉。钟表,我首先想到的是奶奶家东房里那只,搁在褪了色的绿色柜子上,像一台收音机,表盘是红色的。寂静,并不是没有声音。奶奶的炕上装了水暖:一个原本是白色但已经发黄变黑的塑料壶挂在煤炉的烟囱上,里面的水经过煤炉加热,在一根橡皮管里来回往复,橡皮管铺在褥子底下。这个水暖不时发出声音,如同你用吸管喝仅剩的一点可乐时所发出的。但因为橡皮管是软的,两者之间又存在些许的不同。奶奶坐在板凳上,偶尔说上一句话。不,并不是如此准确、单一的对应关系。这只是我的童年(不只童年,还有我上初中时,上高中时在我家,或在奶奶家)与《芬妮与亚历山大》的序幕产生勾连、拥有同一样密度、灵魂的一个场景。你可以说序幕这场戏:亚历山大独自玩一件玩具,专心、无聊、落寞、忧伤,发现家里没有人,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喊,未得到回应,躲在桌子底下,害怕鬼魂到来——它既是一个概括(将千万个场景浓缩),又是一个典型(对一个观念的演绎),它涵盖了童年的所有内容,或者一针见血地找到了童年和人生的本质。
在开始本文之前,我以为该场景让人感动的原因便在于它触动了童年的记忆,它令你想到了你曾经经历过的一个或多个事件,一段或多段时间。它与你的经历有相似之处。但行文至此,做了上述略显夸张的断言后,我宁愿相信我所说的。表象的相似并非必须。你可以不是孤独一人,可以与你的一两个乃至七八个伙伴玩耍,或者当母亲坐在院子里用大铝盆洗衣服,你坐在一旁观看;可以没有钟表的滴答声响,比如你开着电视,看一档播映了很多遍的电视剧或者镀金手机广告;可以不是冬天而在夏日,你置身繁茂的果树林,听蝉叫声不绝如缕;还可以如前所述不是童年,大年初一,拜访完奶奶和姨妈,你与堂弟站在院子里晒太阳。它涉及一切。
在漫长或短暂的一生中,童年的独特性有两个:第一是它短,即便有些人十几岁才断奶,但在他这一生的大部分时光里,童年只是过去时;第二,不用操心挣钱。这两个独特性即童年美好的原因。可能还有第三点:身体是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追念童年,并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别人也追念童年。进而痛心疾首:回不去,以及没有像他们那样观察、像他们那样记住。但问题可能并非如此,问题可能出在素材的欠缺上:童年,大体上是平乏无味的。它看上去花样繁多,比如在那些陈词滥调里:抓田鼠、打野鸡,玩小霸王游戏机,池塘里游泳,跟爷爷赶集,看《葫芦娃》、《黑猫警长》。但隐藏在这些表象和行为之下的,是重复,是对于当下的不满。你在童年,你在当下,在每一件事中所经历到的都是同一样东西。你每天都在重复同一样感觉。你厌恶你工作的繁复,你渴望回到过去,你没有感受到当下与过去有什么相似之处。但当当下也变为过去,你便会发现过去和过去是同一码事。时间上离你越远,它们之间的界限也就越模糊。
那是贯穿一生的寂寥感。伯格曼抓住了。曹雪芹的《红楼梦》和曹寇的《屋顶上的一棵树》也一样。
刷完了将近五个半小时的《芬妮与亚历山大》电视版,又二刷了三个小时的电影版,还看了《<芬妮与亚历山大>的诞生》(1984)、《伯格曼告别电影》(1982)、《伯格曼织锦》(2004)等三部相关纪录片,完成了约十二个小时“视力工作”后,我找不到一部可以与《芬妮与亚历山大》相类比的电影,而我的内心却惊呼:这不就是瑞典的《红楼梦》或电影史上的《红楼梦》吗?!
1、跨界、跨时空的电影与文学的相遇
《红楼梦》是曹雪芹的“童年往事”,《芬妮与亚历山大》是伯格曼的“童年往事”,这是东、西方的“童年往事”的相遇。
曹雪芹出身名门望族,伯格曼也是贵族出身,他们所“编织”的“童年往事”,也是东、西方的两种贵族生活方式的相遇。
《红楼梦》的故事大概发生在康熙朝晚期,也就是18世纪初,而《芬妮与亚历山大》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这是跨越两个世纪的文学与电影的相遇。
《红楼梦》成书于乾隆年间,《芬妮与亚历山大》于1982年公映,两者的面世时间的“落差”,也差不多是两个世纪,也就是说,曹雪芹与伯格曼对“童年”的“追溯期”,也有着某种冥冥中的巧合。
以上种种,难免牵强附会,但《红楼梦》的阅读体验和《芬妮与亚历山大》的观影体验确实在我的内心形成互文式的回响。
2、对号入座或者对号不入座
《芬妮与亚历山大》中爱柯达家族的圣诞晚宴,与《红楼梦》中的诸多节庆宴席,分别代表了西方与东方的贵族家宴。
《红楼梦》中,仆人与主人是不可同席的,而爱柯达家族的宴会上,仆人不仅列席,还分享了主人们的美食佳肴。
18世纪初的中国,等级深严,人与人之间的鸿沟难以跨越;而20世纪初的瑞典或欧洲,已经经历启蒙运动的洗礼,人文精神在贵族家庭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在爱柯达家族的圣诞晚宴中,爱柯达家族的每一个孩子都穿着带有自己名字的吃饭衣。小孩子吃顿饭而已,但贵族家庭就是这么讲究的。这种讲究,在《红楼梦》中更是比比皆是,看看贾宝玉的每日生活起居便可知。
圣诞宴会间,奥斯卡·爱柯达即兴吟诗。宴会后,有家庭音乐会,有爱柯达老太太的朗诵,等等。《红楼梦》中,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探春、李纨等搞什么诗社,吃酒、赛诗等等。贵族们的茶余饭后,就是这么优雅的。
在电视版中,奥斯卡·爱柯达临死前,嘱咐艾米莉操办丧事要一切从简。但以爱柯达家族的社会地位及社会关系看,这场葬礼注定是庄重而隆重的。贵族之家的葬礼,从来就不是“私人事件”,它必定会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场盛大的社交活动。《红楼梦》中秦可卿的高规格的葬礼,与奥斯卡·爱柯达的葬礼同属贵族家庭的“社会性”葬礼。
《芬妮与亚历山大》中的爱柯达老太太,慈祥,睿智,自然对应《红楼梦》中的贾母。两者在家庭中的地位相当,但爱柯达老太太曾是名演员,有很高的艺术造诣,而贾母基本上是文盲。启蒙运动之后,欧洲上层阶级的女性普遍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现代社会之前,东、西方女性的受教育权差距极大。
聪明、内向、通灵的亚历山大,与贾宝玉一样是“男主角”,是创作者的自我投射。不同的是,亚历山大沉迷于戏剧(木偶剧、投影),贾宝玉沉迷于脂粉,如果贾宝玉生活在今天,他大概就是口红带货一哥李佳琦。然后,他们都是祖母的“最宠”。
芬妮当然不是林黛玉。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表妹,一个乖巧,一个任性,但她们都是陪伴着“男主角”最重要的女孩。
爱柯达家的三个兄弟,个性各异,境遇不同,与贾家几个主要的男主人,也有一定的类比性。
《芬妮与亚历山大》在电影史上绝对是鸿篇巨制,但三个小时乃至五个半小时的体量,远远无法跟近百万字的《红楼梦》(前八十回加上续的四十回)相比。
同样的,爱柯达家族包括家仆不过几十号人,而荣国府和宁国府加起来,有数百号人,两个家族的看似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它们的社会地位不会相差太大。
其实,爱柯达家族与贾府的区别,好比故宫与凡尔赛宫的区别——欧洲20世纪的王国怎可与我泱泱天朝上国比。
3、无与伦比的电影与包罗万象的小说
一位电影评论家如此评价《芬妮与亚历山大》:“这部无与伦比的电影融合了以下所有的元素——严肃性、喜剧性、闹剧性、悲剧性,日常的自然主义与神秘主义。”
这个评价放在《红楼梦》身上,也无不可。
毫无疑问,严肃性、喜剧性、闹剧性、悲剧性在《红楼梦》中都是有的。
“日常的自然主义”,贵族生活的点滴,曹雪芹的“追忆似水年华”,俯拾皆是。
“神秘主义”在《芬妮与亚历山大》中主要来自于宗教及通灵,而在《红楼梦》中,佛教与道家的元素,贯穿全书。
“无与伦比”之外,《红楼梦》更是包罗万象之作,小说以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的“青春王国”为主体,又涉及建筑学、植物学、中医、美食、家政管理等诸多方面。
4、爱柯达家族
爱柯达家族的灵魂人物自然是海伦娜·爱柯达老太太。
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但她的爱慕者、蓝颜知己、犹太商人伊萨克在重要或关键时刻,或陪伴她,或为她排忧解难。
她有三个儿子。
长子奥斯卡·爱柯达是家族剧院的经营者,他醉心表演艺术,却不善于经营,剧院只能勉强维持,但演员们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奥斯卡的妻子艾米莉美丽动人,但也有非常脆弱的一面。她为奥斯卡·爱柯达生了两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芬妮与亚历山大!
次子古斯塔法·爱柯达虽然有点粗鲁,却善于经商,是爱柯达家族的顶梁柱。古斯塔法·爱柯达如种马般性欲旺盛,他的妻子爱尔玛竟然默许他和家中的保姆小麦保持暧昧的关系,小麦怀孕后,爱尔玛更将她视为家人。古斯塔法·爱柯达和爱尔玛应该是有三个孩子,其中大女儿已经成年。
三子卡尔·爱柯达是个大学教授,他娶了一个始终没有学会瑞典语的德国妻子莉迪亚,他爱慕虚荣,屡屡陷于财务危机。卡尔·爱柯达与莉迪亚结婚多年,始终没有子嗣。
海伦娜·爱柯达是一个很豁达又极富洞察力的老太太,她和伊萨克的圣诞谈话中,她回忆了热衷房事的丈夫,她对自己的三个儿子的真实情况也了如指掌,她甚至预见了奥斯卡·爱柯达的“陨落”。
艾米莉与主教艾德瓦德再婚后,她倚靠窗边,惆怅地说,我相信她很快又会回到我们的身边的。
她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艾米莉与艾德瓦德的结合,但她又很平静地把艾米莉送走。因为她知道,不经历过痛不欲生的领悟,艾米莉不会成为永远的爱柯达家族的一员。
影片的最后,古斯塔法·爱柯达和艾米莉分别带来了不那么“正统”的爱柯达家族的新成员,但这仍然是爱柯达家族最好的团圆。
与《红楼梦》的贾府比,爱柯达家族算不上人丁兴旺,但爱柯达家族的每一个人,包括仆人,都是一个丰盈的生命。
5、电影版、电视版与幕后纪录片
电影版《芬妮与亚历山大》当年在威尼斯电影节(1983)和奥斯卡金像奖上(1984)大放异彩,也在全球电影市场上取得巨大的成功,是伯格曼创作后期的巅峰之作。
伯格曼曾在采访中称《芬妮与亚历山大》是他“最后的作品”。事实上,伯格曼后来还创作了很多电影和电视作品,但《芬妮与亚历山大》算得上是他导演生涯中最后的经典之作,此后他再也没有创作出可与之比肩的作品。
电视版《芬妮与亚历山大》共有四集,却分为五给章节,分别是:
1、爱柯达家族庆祝圣诞
2、排演鬼魂的一幕
3、分别
4、夏日篇章
5、妖灵
电视版的时长比电影版多两个小时多一点,内容自然比电影版多出不少。但电视版并不是电影版的加长版,因为两者的剪辑结构是略有差别的——应该说,这是用同一套素材创作的两部作品。
不少影迷认为,长的版本就是更好的版本,但这有时候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不管是个人观感还是电影史上的主流观点,《芬妮与亚历山大》的电影版都是优于电视版的。电影版的叙事更为自然、流畅,一气呵成;电视版提供了更多细节的同时,也显得枝蔓繁杂、啰里啰唆。电影版绝对是能够让人一口气看下去的,电视版则不可避免出现若干尿点和哈欠点。
类似的情况还有《末代皇帝》(1987),该片的电影版也明显优于电视版。
可以说,《芬妮与亚历山大》和《末代皇帝》的“导演版”都是时长比较短的电影版,而不是明显加长了的电视版。
《<芬妮与亚历山大>的诞生》是《芬妮与亚历山大》的幕后纪录片,这个纪录片和一般幕后纪录片最大的差别可能是,它竟然是由伯格曼本人导演的!
伯格曼在纪录片中“展示”了自己的创作笔记,和盘托出自己的创作心得外,他更让大家看到了他是如何工作的。
对于想从大师身上吸取营养的创作者来说,这是一部不可忽略的纪录片。
6、往事与自传
《芬妮与亚历山大》和《红楼梦》都属于带有自传性质的作者的“童年往事”。
但它们与“自传”又保持了明显的距离。
伯格曼生于1918年,而《芬妮与亚历山大》的故事发生于二十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也就是说,故事发生的时候,伯格曼尚未出生。
伯格曼是宫廷牧师之子。而在《芬妮与亚历山大》中,亚历山大是主教的继子。
伯格曼在相对严苛的宗教家庭长大,但爱柯达家族是一个富有艺术气质与浪漫情怀的家族。
亚历山大热衷于木偶戏与“投影戏”,这个倒是有伯格曼童年的影子。
古董商人伊萨克有着各种奇葩收藏的家,艾德瓦德家森严的城堡,剧场里的痴迷与人情味,等等,这些或多或少来自伯格曼成长的体验。
《芬妮与亚历山大》也好,《红楼梦》也好,终究是虚构的作品,所谓“自传”色彩,是充满了各种错位与想象的。
7、误会之二种
其一,奥斯卡·爱柯达的葬礼场面浩大,是影片的重头戏。但这场调动数百群演的大戏却不是伯格曼执导的。拍摄这场戏的那天,伯格曼病倒了,助理导演彼得·斯尔特便挑起大梁,完美地实现了伯格曼的创作意图。
其二,影片中,亚历山大与艾德瓦德是“死对头”。现实中,亚历山大的扮演者伯特·格福却是艾德瓦德的扮演者简·莫尔斯卓的超级粉丝。风度翩翩的主教大人其实是瑞典的知名歌手,他甚至推出过儿歌专辑,伯特·格福便是这张专辑的忠实拥趸。
从上大学的时候开始,每次别人问我最喜欢的导演的时候,我总会提到伯格曼的名字。我记得第一次看他的电影是那部《第七封印》,那部让人感觉到窒息的电影,描绘着末世的荒凉和悲悯,骑士和死神的博弈,被赤裸的搬到银幕上,这个过程中,我能感到的,是伯格曼灵魂的抽搐。那次之后,我找来了一部关于他的纪录片的影碟,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我看到了老迈的伯格曼一个人在费罗岛的海滩上凝望着远方,眼神深邃,安之若素。那一刻,我便迷上了他,我在想,等我老的时候,也要做一个像他一样优雅的小老头。
格式塔心理学里同形同构的魔力?我想也许是吧。
在我看来《芬妮与亚历山大》对于伯格曼来说,虽谈不上芳泽无加,但也可谓铅华弗御。这部公认伯格曼集大成之作,继承了他一贯自然主义及神秘主义混合的叙述手法,汇集了人的本性、死亡、亲情、上帝等主题,呈现含混、复合、多义性。但比起之前的作品,伯格曼在其中更多的运用了现实主义的叙事手法,使这个5个半小时的故事看起来更为通俗易懂,也让他在影片中探讨的问题更深入浅出。
题材:《红楼梦》+《哈姆雷特》
有人把《芬妮与亚历山大》的故事比喻成西方的《红楼梦》,我觉得更准确的来说它应该是《红楼梦》和《哈姆雷特》的复合体。影片一开始描绘了一幅似于荣、宁二府那般瑞典爱克达戏剧世家的全景图,在这个金玉其表的家族中,每一个组成家族的细胞都有着自己的言不由衷、悲欢离合。影片的序幕就以主人公亚历山大的视角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充满幻想、寂寞和恐惧的儿童世界和内心,如贾宝玉拥有吟诗作对的天赋一般,亚历山大遗传了家族的戏剧基因,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编出一个代入感很强的故事。说影片有《哈姆雷特》的影子并不只是因为影片中亚历山大的父亲奥斯卡是在彩排《哈姆雷特》剧的时候心脏病突发身亡,亚历山大时常看见自己父亲的灵魂飘荡在人世,更重要的是影片中继承了《哈姆雷特》关于复仇的主题,与其说亚历山大继父的死亡是一系列巧合的集合,不如说那是亚历山大用意念下咒引来的“天火”所致,在巧合面前,符合逻辑的解释多少显得乏力,超自然和主观精神力量也许更能够让我们更直接走近伯格曼的作品。
对神学解构
有人说,伯格曼对于神的不信任是一种对于信任的呼唤,他对于不相信表达得越是激烈,越是痛切,越是如此地撕心裂肺,就恰恰说明了,他内心越是渴望得到关于信任的任何回答和证明。这使我想起了前不久看的一部由哈威凯特尔主演的独立电影《坏中尉》(它后来被好莱坞改编,由尼古拉斯凯奇主演),影片中哈维凯特尔扮演一个一直都不信任上帝,鄙视上帝的坏警官,然后在他的生活渐渐走向绝路的时候,他竟跪在教堂里面对幻境中的耶稣歇斯底里的恳求它的垂怜。这一幕像极了伯格曼另一部传世之作《处女泉》里,农场主跪在女儿被奸杀的土地上,仰望天空时的那段震撼整个西方世界的质疑。 无论这是一种致敬,还是一种不怀好意的模仿,在两部作品里,殊途同归的是,救赎依然无路,死亡终是归宿。
60年代是欧洲历史的断代期,旧有的体制面临全球性的大挑战。一切传统、现存的规则教义、道德、信仰都成了被质疑的对象。以伯格曼为首的欧洲现代电影大师们纷纷提出人的善于恶,人和上帝的关系,人的生与死等深入人内心的问题。萨特宣扬的非理性主义中有过这样的话:“如果上帝不存在,那么一切将是被许可的。”而“上帝是否存在,以及为何沉默”便是贯穿于伯格曼作品的终极思考。《处女泉》中的农场主一家都是信仰神灵的忠实奴仆,可是结局为农场主夫妇带来的依旧是丧女的悲恸;《第七封印》中骑士勇敢地和死神下一盘不可能赢的棋局,沉着冷静的博弈最终仍改变不了死亡的命运,他在教堂里说:“我们想去相信,可是做不到”;再到《芬妮与亚历山大》中,上帝的化身干脆就变成了一个巨大、臃肿的木偶,就连影片中第一反面角色的身份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主教,他虽地位显赫,可是人格残缺萎缩。在这样的一系列作品中,我看到了伯格曼对于上帝从质疑到不信,从心怀期待到彻底决裂的过程。神权和父权俨然变成了禁锢思想的教条主义,在世人看来它们是标榜一切事物的标准,而在伯格曼的眼里,这些只不过是虚伪和自欺欺人的代言词而已。
意识流银幕化与神秘主义
受萨特存在主义学说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影响,欧洲电影的大师们都喜欢将人物的行为解剖到下意识层次。如费里尼的《七部半》和伯格曼的《野草莓》都是梦境和意识流银幕化作品的经典之作。在《芬妮与亚历山大》中小亚历山大总是用他奇谲的想象力带我们进入一个意识流的世界中,如沙漠中末世的景象,父亲奥斯卡的灵魂,灵性附体的雕塑、骷髅….这等等虚幻中想象出来的景象,让我们清晰地洞察了一个孤独、恐惧、弱小的孩子内心无穷的世界。
其实,在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里穿插着神秘主义的元素是很走险的一件事,弄不好就会玩火自焚,二最近的中国电影导演们就屡试不爽,各种所谓魔幻现实主义题材充斥着银幕。从姜文拍给上帝看的《太阳照常升起》到如今雷到芸芸众生的《肩上蝶》都充分说明了,这两种题材的混搭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拿来做的,稍稍用错力就会大大削弱影片本身的代入感。而在《芬妮与亚历山大》中,这种神秘主义元素的出现,在完全不影响影片主旨的情况下同时也很好的促进了剧情的发展:一幕是雅各布在营救芬妮和亚历山大逃出主教家,计划就要落败时,两个本已躲在箱子里的孩子,被雅各布一声怒吼又变回了房间;影片的结尾,主教家中引起的那场大火,完全可以说就是亚历山大意念的结果…..这种以幻想作为武器将残酷的现实扭转为称心如意的现状,不仅满足了观众的期待视野,同时也完善了影片本身的艺术表现手段。
在看同名电影的纪录片时,我看到了一个工作状态下的伯格曼,看着他穿插在影片的拍摄场景中,完成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演员和镜头调度,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曾经说过:“我在零散的时光中漫游,事实上我一直住在梦里,偶尔探访现实世界。”我想也只能拥有这样完全将自己与光影合二为一的精神才能成就如此一位震铄古今的电影哲学家吧。虽然在生活中,伯格曼如何糟糕的处理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但就如那位让罗曼·波兰斯基年轻时犯下错误的女孩长大后所感悟的:“艺术家终会因为艺术的伟大而被宽恕一切曾经犯下的错误。”我想,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对于艺术的贡献,或多或少可以成为他对于生活的某种弥补与救赎的方式吧。如伯格曼只身站在费加罗岛的海滩上,若有所思时,那些跟我一样的许多人也许看到的只是一座屹立在世界电影史中无法超越的丰碑,但也许彼时彼刻,在他的心里,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亚历山大,正躲在桌子底下,惶恐、错愕地看着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吧......
据说,这是伯格曼自我约束的最后一项硬性指标——世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范称谓,将大师的最后一部作品称为收山之作。但是,活着的人为自己制定了的金盆洗手日期之后往往出尔反尔的状况,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罕见。即便是对于已经功成名就完全可以退隐江湖享享清福的大师们来说,甘愿冒评论者口水的风险,重新拾起那些习惯着并且热爱着的东西,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虽然说现在距离伯格曼逝世已经有一段时间,在这个时候写一些动机不纯的,不是为了缅怀也不是为了纪念他的东西的行为在另一些人眼里看来难免显得古怪而不合时宜,但好在向来不是个喜欢赶时髦的时尚人士。现在,就暂时收敛一下一贯的愤青,姑且承认官方的说法,将这部《芬妮与亚历山大》看作是伯格曼的收山之作吧。一直都觉得能够从伯格曼的每部电影里面看到他自己的身影,或许对于大师来说,存在的共性就是较之一般人要过剩很多的自我意识,从来未放弃过的思索与关乎艺术关乎人性近似于偏执的坚持。
在《处女泉》、《野草莓》、《魔灯》之后,芬妮与亚历山大一片仍然具备了明显的个人自传性质,特别是在看过伯格曼的访谈,对其人有了一些了解后,再回过头来重看这部片子,更加明显地觉得片中的亚历山大就是伯格曼本人。伯格曼老人借这个十岁的孩子的视角,来表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对成人世界的看法。
一开始,亚历山大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足够让人嫉妒的。他拥有一个人数众多物质丰沛的大家庭,掌管剧院的父亲奥斯卡和美丽的演员母亲艾米莉,关系良好的妹妹和慈祥的祖母。甚至连家里看孩子的佣人,在与伯父古斯塔法不清不楚的同时,内心深处还是最最宝贝亚历山大。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用的光线和色调,本部分的幸福生活白描,与其后宛如地狱般的场景,就不必说在内心深处给人的震撼感,单就视觉观感一项,便已经达成了前后形成鲜明对比的目的。之前喜气迫人,即便在这样一个大家庭看似幸福的生活状态下有汹涌的暗流:祖母与年轻时候的情人仍然温情而暧昧(背叛的尺度究竟应当怎样计算?)三个儿子性格迥异,奥斯卡作为剧院管理人员和敬业的演员,难免多少有些分不清戏剧所在的舞台和生活所处的现实之间的分别在哪里。排演哈姆雷特扮演国王的鬼魂,入戏太深。影片开始没有多久,自己也就变成了鬼魂。安排更加奇妙的是,亚历山大在父亲膏肓之际并未曾流露出来任何关于父亲即将辞世的不舍及依赖,取而代之的,是害怕的情绪。甚至在父亲已经辞世,剩余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看起来很圣洁的鬼魂在剩下的三个孤儿寡妇面前游荡的时候,他还是对比起一直在身边存在却什么都解决不了,对母子三人的境况爱莫能助的父亲说出了残酷而真实的内心所想:“比起你一直这样游荡,还是赶快上天堂,我心里还会稍微舒服一些。”
大概能看出来,伯格曼是个不算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说他不算是彻头彻尾,是因为即便影片当中没有任何怪理论神的成分存在,还是于其中彰显出很多不知所措的情绪。或许因为看不到上帝和任何鬼神,从而不能相信冥冥之中还有凌驾于人的存在,没有精神依托,也是一种无奈。而对已经死去的父亲表露出赤裸裸的“你是多余”这样的信息,也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伯格曼本人不幸的童年经历。
更有甚者,这个家庭里面的另外两个儿子虽说都只是寥寥一点戏份掠过,也能看出这个家庭和睦的表象下面暗藏的危机四伏。古斯塔法是个臃肿的中年成功商人,和同样处于他的社会身份一样地好女色。妻子也同大多数这样人的妻子一般“宽容大度”,对丈夫的种种风流韵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小麦的态度可见一斑:打一耳光揉一揉(送了件漂亮衣服给她);卡尔娶了个在传统教徒眼里看来不入流的德国女人,我愿意相信二人的过去曾经存在很多感情。只是在岁月的折磨下变得不堪观望。也只有伯格曼能这样冷酷无情地让夫妻双方说出如斯憎恶的话来互相伤害,好像有一双阴恻恻的眼睛以旁观者身份,客观无情不加遮掩地显示在眼前。卡尔对结婚多年的妻子毫不留情的嘲讽,已经深入到五脏六腑。并不是女人开始腐烂,而是这生活,将原本相爱,现在仍然相爱但已经磨折得体无完肤的一对中年夫妻的尴尬景况,只用寥寥数笔带过,就已经让人绝望到几乎想一头撞死。大家齐聚一堂欢度圣诞的时候,卡尔带着孩子们,在楼梯间脱下裤子来,上演那一幕看来是每年都在重复的放屁表演。应当算是整片中比较直接的对上帝,对信仰的反讽。
但这毕竟是绿叶戏份,真正的主要冲突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展开。
在奥斯卡的葬礼上,出现了一个关键人物,也就是艾米莉后来的丈夫,牧师爱德华。孤儿寡母的生活,想必不会好过。在那个信仰占据人灵魂存在主要位置的年代,艾米莉作为弱势的女人,注定比谁都更需要身边出现一个存在,来作为自己的救渡。爱德华的牧师身份对她来说,毋庸置疑是完成这一救赎过程的最佳人选。所以当爱德华向她提出求婚的时候,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喜极而泣。——或许,在潜意识里面,她已经把爱德华的概念与自己所信仰的上帝,神祗等同起来了。甚至在婚前到爱德华那阴暗古怪的家中吃饭的时候,在爱德华提出她不带任何东西,像初生状态一样地嫁过来的蹊跷要求的时候,她自身都没有怀疑有它。只是对孩子们也不能带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一项有些微词,认为即便是身为人母,也不能代替孩子们决定这样的事情。但还仍然算得上是欣然就范。
或许,她即便是将这样的状况看在眼里,还是存在一些渺茫的希望,那就是爱德华的牧师身份能够给自己以救赎,甚至这样的救赎只能是爱德华来施予。所以,当爱德华提出以上要求的时候,她顶礼膜拜般地认为,新生活宛如新受洗礼即将在眼前展开美好而完满的景愿。拍艾米莉虔诚的面容的时候,一直是用俯拍的角度,女人在这样的处理方式下面看来相当诚挚而笃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义无反顾的圣洁。
但不出前面酝酿铺垫了半天的推断所料,爱德华果然会让人事与愿违。独断专横的家庭,信仰被扭曲的教育方式,想要摒除一切异己思维的可怕,事实证明,即便是神职者,也并不一定是上帝的代言人。最最讽刺的是,后来芬妮和亚历山大得以摆脱变态继父的魔爪,还是拜犹太人老头所救。倘若把亚历山大看作伯格曼本人的话,我想他到拍这部电影的时候,终于为自己的信仰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信自己。
于是伯格曼还是假借亚历山大之手让爱德华诡异地死去,但当亚历山大回归到原先的生活方式的时候,仍然会看到已经故世的爱德华突然出现,说无论到哪里,你都是逃不掉的。
就像是所有大制作里面,有人死去总会有人新生,伯格曼借小麦和古斯塔法的搭配生子,并且让身为商人的古斯塔法在临近结尾的时候,说了一席哲理深刻的话,将希望寄托在新生儿身上,希望前人没能找到的救赎方式会被新一代的孩子们发现。不知道伯格曼现在在天堂,还是业已托生。不知道他在天堂的话又想清楚了一些什么,更无从得知如果他业已托生的话,会不会有一天能找到曾困扰自己终生的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信仰什么,才能够最终地获得救赎。
一直没有补记伯格曼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试图用生命体验去进入他而不是用他既有的地位和名誉。然而没那么容易。他对宗教的怀疑、与世俗的和解,都太像梦魇,都被还原到非常本质的欲望的层面。这几乎让生活变得不可能,尤其我好不容易才有些勇气来面对具体的道路的选择。
1.一般般的家庭剧,重婚需慎重,不能因为丧夫后夜夜的寂寞欺骗了自己的内心,那不是爱,是焦虑,是下体空洞洞的需要;2.“万事皆有可能,皆能发生。时间,空间并不存在。在现实脆弱的框架下,想象如织线,交织着新的图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瑞典影史十五佳NO.13
艰难的一次看完,伯格曼是单细胞啊,叙事效率太低
[芬妮与亚历山大]起于一场盛大的契科夫式的庆典,一上来就让我折服于其细节和人情;到中后部哈姆雷特、浪漫主义童话和斯特林堡等元素融进来时,我不由地觉出这些主题嫁接起来的不协调和过犹不及。作为一部确切无疑的老人作品,我还是高兴他在最后和生命讲和的同时,在尾声的和弦里也掺上了不和谐音。
1,开幕华丽的房间放那么多蜡烛对火灾恐惧症患者来说呼吸困难(所以后面是影射观众的忧虑)。2,几位儿子的扮演者面相实在太老了。3,玩偶让人无从吐槽。4,主教邪恶的很优雅。5,伯格曼真的很喜欢两张脸交叠的画面。6,憋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导演最后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意识流。五个小时,撒花!
【A+】构图,布景,光线,每一方面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的一丝不苟,将电影视觉之美发挥到了极致,故事透着戏剧般的古典,台词深邃令人玩味,简直就是一尊近乎完美的艺术品。 (PS.看的312 分钟版本)
#重温#2018年6月第三次重温;完美演绎斯特林堡之「万事皆可发生 时间空间并不存在」,数次泪目。魔灯照亮童年的天堂,这个温暖的小小世界近乎梦幻,他看见父亲悲伤的灵魂,“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在在主题和形式上圆满回归,与《假面》同为最好、最爱的伯格曼。
蓝光+投影来看,简直绚烂如梦一般
這個男孩親眼目睹了世界末日的三種型態:一種乃富貴而溫馨,卻欠乏創造新物新生的能力,沒有屍臭但明確往衰逝墮去;一種則積極而禁慾,來世渴望壓過現世響望而偽善終生;一種則上達天聽,上帝惡魔交相聚,卻令人失望地察覺牠們並未如你想像所願。那麼,太早明晰人世間毫無希望的男孩,該如何渡過接下來的每個明天?只有說謊,演戲,「或著,息影。」他道。
我看过的最不闷的伯格曼片,同时也是我看过所有电影里摄影最棒的。 想看5小时版本。
3个多小时流畅淋漓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除了美轮美奂的场面每个镜头都耐人寻味,精致华丽温情细腻的大师之作,连演员也是大师级的。可以说是一部没有缺点的完美电影。
看了5小时的导演剪辑版。帷幕从大家族的华梦一场扯开,个中人的盛衰,在儿童视角下有种明丽、直截的呈现,而那鬼神的介入,也玩出了经典文学的厚度。这出伯格曼的绝唱,放入了他钟爱的戏剧、音乐以及情欲追逐、心理分析、宗教质问,而曾经的上帝是爱,是虚无,此间也许转为更浓重的淡漠与可耻。
虽不难看,但内容与篇幅未免也太不匹配了,有失大师水准。PS:主体故事有点《猎人之夜》的意思。3星半。
真棒!画面场景超美!每一帧都想截下来。三小时看下来一点都不累。两年前看过一点,这次看发现某个情节没有,可能那是五小时的版本。伯格曼我还是更偏爱彩色片。我决定看一下五小时的。ps:原来这里还有魔法的事。。
每次看伯格曼的电影,我都会认为那些小孩就是伯格曼自己,还有那些女人,那些濒死的人和那些残障的人,都是伯格曼自己。他一生都在怀疑中乞求爱,在绝望中寻找温暖,以此片尤然。尽管他一再否认其作品中的自传性。但是读读《魔灯》就知道了。虽然很多时候他无意写实,一再标榜自己一直住在梦里,偶尔造访现实世界,“不信任何人,不爱任何人,不缺任何人”,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内心复杂,不改单纯,再次开始盼望。
伯格曼嫉妒塔氏,因为“他放弃了现实主义,并让梦在房间里如此自然地移动”;他可能也喜爱维斯康蒂,承认“圣诞晚宴那场戏就是从《豹》中学来的”。所以事实就是,伯格曼在二者之间,在现实与超现实、清醒与混沌间穿梭—哪怕显得些许僵硬。伊斯梅尔的雌雄同体象征着梦与现实的边界,流动、自然但又足够戏剧化;母亲丧夫后抛下剧院改嫁主教—从戏剧投向宗教的怀抱;亚历山大不断地谎言以填补恐惧与未知的缝隙—父亲死后,他终成一个合格的“说谎者”“编造家”,这难道不就是艺术家的雏形吗?而光明已至,亚历山大又有了新的亡魂作伴。死去的继父成为新的梦魇,也是新的艺术养料。它似乎就是在告诉观众:你们喜爱,或者唾弃的“我”,就是这样长大的。“我”用双眼捕捉着风、电、雪、水,捕捉着一个庞大而幸福、虚伪而空洞的家庭,捕捉着生命原初的模样。
伯格曼执导的最后一部电影,近似于北欧版“红楼梦”+“哈姆雷特”。现实主义和神鬼魔法并存,舞台剧风格和意识流结合。伯格曼对一生的主要创作主题(如童年、死亡、宗教、家庭关系)都作了探讨,并给了一个理想化的结局。但和红楼梦一样,尽管哲理遍地有,本片的华丽和冗长还是经常让我出戏。(8.5/10)
芬妮的故事不多,一定是被剪掉了吧?想看5小时的导演剪辑版。
台词:那些快乐的美好日子已然过去,只剩下这可恶肮脏的生活 在吞噬着我们,人生总是如此?—— 瑞典大师的绝唱,半自传性质,处理极为细致,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摄影、美术、服装四个奖项。影片细腻地探索了心理折磨这一题材,但因采用儿童的视角,因此不像伯格曼其他作品那么低沉。… -百度百科 —— 拉斯·冯·提尔:我对《芬妮与亚历山大》很失望。我想 我气坏了。伯格曼一直以来都当自己的观众是知识分子,这部片子里他突然开始拿观众当傻子。我看《芬妮与亚历山大》时,我看到各种我喜欢的元素被加以强调,我讨厌这样,我讨厌片子过于大众化。我知道伯格曼本人并不太满意自己的电影。我真心不喜欢的是,他这部片子里所讲的各种内容 已经在他其它很多严肃电影里讲过了,他把我钟爱的电影中的亮点截取出来,塞到一部普通平凡的东西里,这是亵渎。
每一帧镜头都极为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