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Der Tod in Venedig
两年前看了第一遍魂断威尼斯,当时的画面质量惨白惨白,意大利无字幕版。一年前写论文看了曼的小说,以及一些杂乱的文章和评论。昨晚又看了一遍小说,今晚又去看了一遍电影,质量良好的DVD,有字幕的英文版。
一向对语言挑剔,这次却没有。故事本来就是一个欧洲大背景,各种语言都有所涉及,英国的演员使英语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别扭。而电影里面最主要的语言,还是音乐。
我以我不成熟的思想和有限的眼光说,这部电影不仅是同性恋文学史上最为成功的改编,也是整个电影界中最为伟大的文学改编。
这当然是因为我无比的激动,迫切地要表达感情,所以用“最”的字眼,我多么怕用这些字眼的啊,“最”,“永远”……
怀疑电影和文学的相关性很久很久,伯格曼说过Film has nothing to do with literature。人总是一阵阵地倒退去他以前的思想,就像我现在看了魂断威尼斯,又重拾回去年写电影与文学时的那种信心。其实这点信心,都只是来源于这一部伟大的影片。
而这一切,也许还是来自于艺术家的那种传统,追求希腊精神,男性美,在艺术与道德,美和生命的挣扎中继承下来的传统。马勒的忧思挣扎,曼读懂了,加进了自己的感情,在人心痛苦挣扎的时候写下了小说,维斯康蒂又加进了自己的感情,在心灵的依靠衰竭时拍了电影。只是这样一种传统把他们三人联系了起来,更不论那牵涉进更多人的关于更高艺术追求的探索。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同性恋和艺术有着太多的关联,美好的男孩就是艺术家眼中的诗,画,雕像,他们从那不可捉摸的美的理念中具体出来,阳光俊美青春活力就是一切的代表,艺术家为了他不惜倾尽所有,才华,精力,生命。历史上有着太多太多的例子,如同阿申巴赫的人们。
可是曼本人不是这样,他不会像魏尔伦或者王尔德那样弄得什么都没有了,他用道德严格恪守着自己的行为,他更像一个成熟睿智的作家,一生写着一些更为伟大的小说,探求哲理的高处,警醒社会的世人,他有着完整的家庭,崇高的荣誉。不是后来同性恋话题的兴起,魂断威尼斯这样的作品也只能压在重重的魔山下而不为人所知。可是曼毕竟写出了魂断威尼斯这样的作品,在一个思想纠缠失落的时期,他的心灵和伟大的马勒的音乐在一瞬间契合。威尼斯后,乃有魔山。而在曼死后,人们才在他的日记里发现一个叫做保罗的画家。
这样一部中篇小说,在曼长长的文学生涯中确实算不得太重的一笔,作为一个象征题材,文学史上也有很多其他途径的好的作品。感动的是这样一部作品出自曼,出自他的那样一个时期,文笔中阿申巴赫深深的自嘲,嘲笑马勒,还是曼自己?小说中将绝对的美的地位放得很高,一段一段地论述艺术家追求美的途径,论述古希腊的哲人和神人。一段一段地读下来,竟只当美少年为一个化身。
对于电影,只能折服于大师的手笔。维斯康蒂可以说是花了大半生时间想将魂断威尼斯改编成电影,终于在一个他觉得最合适的时间开始了,那一刻,也是他的心开始不殆美人的迷醉的时候。雅曼有很多男人,维斯康蒂也是,不过最终有那么一个叫做贝格。维斯康蒂对于马勒,对于曼,应该说都有着深厚的了解,其中和前人所产生的共鸣也是可以想见的。正因为如此,他创造了自己的“魂断威尼斯”,而不仅是改编一个剧本。他进一步恢复了马勒的原型,这也许更多的是从电影语言的角度考虑。在小说中曼大段大段的描写议论没有了,代之的是浓重的第五交响曲。维斯康蒂聪明地用另一种语言创造了另一个威尼斯,而他的语言也诉求于马勒。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如此出色的配乐,而这背后竟也蕴含着感人的同性故事。电影还穿插进了马勒的生平故事,增加一个与阿申巴赫对立的角色,一直认为那就是他自己。在小说中阿申巴赫的所有思想的矛盾撞击,在电影中都通过两个人一起表现了出来。而电影中的塔齐奥也比小说中更加有了一层诱惑的气质。小说中他更像一个无辜的少年,而电影里他明显对于自己的倾慕者有了更深层次的敏感,也许里面有着维斯康蒂自己的寄托。
想象如果曼看了电影,他一定会嫉妒,或者生气。对于平庸的改编远可以只报之一笑,可是维斯康蒂造出来了一个也许比他的小说更加奇特的一个东西,维斯康蒂看到了马勒,还分享了马勒,这个原本只属于马勒和曼的秘密。任何再创造的结果对于原创者来说都是危险的。
关于电影,优秀的演员也使作品尽可能地伟大。Dirk Bogarde的演技令人叹服,阿申巴赫的紧张,焦虑,小心,眷恋,做作,崩溃,每一个小细节都把握得如此恰到好处,不留丝毫伪饰的痕迹。让人感触着每一分毫人物心理的变化。那种他就是阿申巴赫的感觉如此强烈,一个演员能达到如此境界,也不愧当时欧洲最好的演员的名誉。至于Björn Andresen,我想我不用说更多了。他已经永远留下了Tadzio的美丽,成为了美的象征,经典的符号。生活中的他对于世人来说并不重要。他不是烈士,也不一定那么追求美,不过他对于自己的生活,应该不用懊悔太多。
那个霍乱弥漫的年代,那个垂垂死去的威尼斯。维斯康蒂对于那个时代的深刻理解和准确把握,都让这部作品有了更多的意义。所有的属于那个时代的种种困惑和恐慌都过了如此之久,人们有了新的威尼斯,新的生活,新的意大利,新的德国,新的困惑,新的恐慌。
可是那种死于美的追求,是否还会罩在城市的上空呢?
世上是否还会存在阿申巴赫,存在飞蛾扑火的艺术家,这是个问题。因为在这个所谓的现代的新世界里,人们的异化和分裂,却做得如此自然,应付得如此巧妙,竟连更深程度的癫狂也不会了。
我还是太悲观了。
不要这么多。没有这么多。我们只要听着马勒,注视着在大海和沙滩的模糊交界处的Tadzio的背影,用我们腐朽的身体去消受那无尽的幸福和崇高。
2 ) 让人断魂于此
我一直试图在电影里寻找风景,风景对我而言很重要。还能有什么媒介能让我足不出户,能够看尽天下美景,以及景中寄情的种种遭遇呢.想看佛罗伦萨,可以通过一间《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尼罗河惨案》,无限埃及风光;简.奥斯丁的所有故事都有我最沉醉的英格兰碧绿的山地;《香水》闻少女香气还看普罗旺斯美景;《达芬奇密码》电影毁了原著,但是能带我继《卢浮魅影》后再次进入卢浮宫我还是交手称赞;《哈姆雷特1999》里我最喜欢的美国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我有时候因为一串风景而爱上一部电影。关于威尼斯呢,《新婚告急》、《卡萨诺瓦》和《意大利任务》只是拿它的广场当过场,背景这么美,故事还是一点也没感染上,自顾自的发展着,也还算有趣,但着实浪费美景。所以我寻找关于威尼斯的电影。结果我找到了一部属于威尼斯的电影。
终身未婚,令人不安的大导演维斯康蒂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文豪也许更多的是文艺美学家的托马斯.曼的中篇作品搬进银幕。配之马勒的交响曲,映射了一把该古典派音乐大师真实情感取向,旋律与故事魂魄相连,叫我怎能不妒忌导演的想象力,控制力和艺术造诣。电影看完,我似乎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印象,只是觉得在交响乐的映衬之下,游荡在威尼斯……桥畔,海浪,细沙,视野随着电影中的音乐家的思绪,感觉眼前晃动着某个人的背影,是那个十五岁男孩,还是别的什么?那是个绝世无双的美少年。他仅仅是平静得从音乐家面前穿过,音乐家就忘乎所以的咏叹着,“我爱你。”
后来失意的音乐家要离开威尼斯,结果行李被投递错,一向软弱胆小的他歇斯底里叫嚣行李不回来他就不走,行程都推迟了在威尼斯又驻留两天。可笑的借口有时候成人用得比孩子更多,其实他这么强横的反应不过为了多呆两天再看到少年的面庞。我看他乘汽艇返回威尼斯脸上洋溢的生的活力,虚弱的身体竟然轻盈的站立起来,无常的热风袭来,此时之于他都是爱情的甜蜜。我只想用一个词形容得当,到底是春风满面,还是春心荡漾。
而少年是否能知道他在一个陌生男人心里有如此的重量。他无辜,正值美丽的无暇留连左右的年华,我从未见过男子有这等倾城的美貌。惹得音乐家即使得知这城市疫病四起还是赖着不走。爱这美,恋这美,他破天荒的找理发师为自己染个黑发画上可笑的白粉底腮红和唇膏,还把胡子修了个时尚的形。任由理发师摆布的他,心里只想着能变得年轻点,缩短与少年的距离。少年对他来说,似乎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甚至连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偷偷摸着少年拂过的围杆。影片中他唯一的一次轻拂了少年的头发,几近沉醉。后来我发现那场景也只是他的幻境而已。末了,音乐家躺在海滩的躺椅上,厌恶的热风害得他汗流浃背,脸上的妆早就糊成一团,刚刚染的黑发掉色混着汗水从遮阳帽里流了一脸颊,先前吃下的不熟草莓在他肚子里翻滚灼烧。他挣扎中依稀遥望到,落日余晖少年站在海中,水末膝盖,抬左臂,肩膀微倾,手侧指着远方。他拼命伸手想去应和这派胜景。然后转眼间摊倒,丢掉了性命。
第一次用“美”,形容一个男孩,其实他是个纯粹的男孩。第一次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穷尽了一生精力去取悦去争得某个或者某几个异性,沉醉其中。是否所有人都遗忘了自己这半边有着独好的风景,也许只有艺术家在艺术与道德,美和生命的挣扎中还能不自觉地继承些星星点点的古希腊传统精神。就像古代希腊男性美学的精神。怎么欣赏这风景?肉欲上的满足,亦或精神上的想望。做的人总是还没想清楚,想得太清楚了就懒得动手。无论如何一个老男人疯狂的恋上少年是很难编出来的故事。即使现在有人编出来,也总有点恋童癖式的猥琐。而这部小说虽然充满了浪漫与现实的碰撞,诉说的却是纯粹的爱。托马斯.曼在马勒的音乐中体味到了别样的风景,也许激发了他内心深处对同性之间的假设,更多的可能是泄漏了他遮在道德、睿智与无尽荣誉光环下的小秘密。又由一个天才维斯康蒂接导演出这本好戏,当时欧洲最好的演员出演。成为经典。在三十多年后,同性题材电影蔚然成风几乎占据圣殿高地时,得以翻出风晒。意外的被我找到,觉得要看一看的理由是电影名字里有美丽的风景。生命中有无数的选择和分叉口,最终影响我们选择的究竟是什么,我这一刻选择了你除了缘分,还有什么。
因为威尼斯而看《魂断威尼斯》,看完后忘了威尼斯。心里只留下一个人透着景景透着人的模糊的影子。颠簸在余晖底下。
3 ) 《魂斷威尼斯》:至死方休的美的追逐。
《魂斷威尼斯》描述一個正值創作低潮的中年已婚作曲家來到威尼斯海邊別館渡假,其間邂逅了一個俊美無暇直如古希臘雕像般透著聖潔高貴氣質的美少年。後來他發現威尼斯掩藏著致命疫症的祕密,可他卻寧願守在威尼斯,繼續在美少年的週圍凝視著,直到最後因為吃了過熟的草莓致死。
這是一部非常侷促、壓抑卻委婉唯美的影片。
作曲家對美少年朝思暮想,卻無法表達這份為社會不容,也無法叫美少年接納的痴戀。於是鏡頭由始到終陪伴作曲家在美少年的週圍凝視,而幾乎再沒有其他的動作。
或者你得花很大的耐性適應這種沒有動作的凝視,可你一旦走進了影片含蓄卻深刻的情感裡面後,一種對於美的執著追尋感動了你,叫你捨不得對他責難。
影片巧妙地把作曲家對作曲藝術之美的追尋聯結到對美少年的迷戀,兩者同樣都是一種美的追逐,不過影片卻無意討論如何追逐,也沒有蘊含積極的希望,而是著力讓你感受「美」如何讓人沉溺;一個人如何為了目睹心中之美,甚至到死方休。
或者有點病態,但這無寧是藝術精神的一種極致表現。不論否定還是頌揚,這個故事以後,你最少明白了藝術家們一點。
影片以共通的情感取代符號象徵,把表裡兩層敘事緊密的連結起來,成就出一部圍繞著美,而主題、風格和故事都完美結合的作品。
4 ) 你的爱,真的与他无关?
在我看完《魂断威尼斯》原著后,也正是在威尼斯的七月盛夏。
正如书中所形容,晴朗的阳光下,无风、炙热、即使乘坐公交船在大运河以及海上游荡,也感受不到一丝风的踪迹。如果从哪个僻静街巷角落中飘散出消毒水的气味来,我丝毫不会奇怪。
真是后知后觉,在得知“世界第一美少年”大名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那闷死人的《威尼斯之死》和《魂断威尼斯》居然是一个故事。
其实故事本身很简单,一个炽烈而无望的单恋故事。可以和茨威格的《一个女人的来信》并列为姊妹篇。与那个面对自己的感情真诚到了直白的奥地利女人不同,阿申巴赫、这个德国文学界的泰斗、终生执着于自己理性思维世界的半老头,对与自己姗姗来迟的“初恋”、可以说是挺忸怩、迟疑、矫情、甚至造作的。
从他前来威尼斯的理由、便是如此。
原著里开篇提到的徒步旅行者,都不禁让人为他叫声屈——不过一介“驴友”、穿着携带自然要简单方便之上,风尘仆仆、衣衫褴褛些也正常。怎么着就招惹了一旁路过的大文学家了?对他的形容繁复而琐碎,但通篇没啥好的词。各种晦涩的词句后,终于透露出这么一个意思:“就这么一个%$%^&的人,让大文学家我引起旅行的兴趣,想到去哪里好,第一反应就是威尼斯,那么就去威尼斯吧!”……也只有大文豪可以提出这么欠揍又揍他不得的理由。好吧、搞文艺创作的人,头脑突然发热起来那还不是家常便饭。幸而还不是当代搞行为艺术的,不然更会吐血——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冥冥之中威尼斯在向大文学家发出了诱人而致命的召唤。
电影里,这个开头就不禁缓慢而悲伤。一脸悲怆到了漠然的作曲家,在一个昏暗而又浑浊的清晨、从外海前往形状狭长的丽都岛。有气无力的跟狡黠的船夫、程序化的酒店工作人员周旋,孤独的踟蹰在热闹繁华的酒店中——作为世界知名音乐家、他的到来在当地算是个小小新闻。而原由却悲伤的让人无法不去怜悯:人生最残忍的痛苦莫过于幼年丧母、中年丧妻、万年丧子。阿申巴赫在中年步入老年的时期一下子便撞到了俩,怎不让人肝肠寸断?幸而他还是个坚强的人,在痛苦到濒临自杀的边缘爬回来(电影里没有这情节,但演员精湛的演绎让人能够想象他必然经历过这个阶段),孤独的来到威尼斯这片腐朽而奢华尚存的销金地,借助这外力治疗内心的创伤。
——这是小说和电影的开始,比较而言我是对原著主角没啥好感的。用两者对比,只是想说明作为小说和电影,文字和画面产生的效果是多么截然不同。创作者的不同也是重要因素。小说那晦涩、枯燥冷漠的文字虽然让我看的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后面会有美少年出场的份上我特么早把电子书砸N次了。)但、一方面营造出这种氛围、塑造出阿申巴赫的性格特征。同时、也可以从可窥见托马斯曼自身的影子。那通透知晓着自己的才华、对帮助自己走向成功的理性思维世界的肯定与维护,对于所获得的赞誉和荣耀视为理所朗然。但只言片语间不自觉的流露出骄傲与自得、如同他多年的写作经验也随之流出一样的自然——自恋矫情、顽固僵化。上了年纪的成功人士都多少有这调调,更不用说是文人。
万幸维斯康蒂在电影里没有采用原著版本,不然效果也只能沉陷在不知所云的意识流中。在小说里仅有一句话描述、不留神完全找不着的阿申巴赫的婚姻家庭状况改为新近妻女亡故,同时加深了他对妻女的感情。使得电影里的阿申巴赫颇多了些人情味。对油滑船夫的神经质而孩子气的争执、在DE BAINS 酒店与他人交往时的生疏拘谨、只有在摆放出妻女照片时,那难掩的悲伤、挚爱和眷念才会显露出。离开房间时,照片上的深刻一吻让人无法不动容。
也是从这里开始,小说和电影的轨迹开始高度吻合。
晚餐时,阿申巴赫独坐一隅,带着居高临下角度、缓慢而细微的观察着餐厅里的各国游客。谈笑、进餐、敬酒……华丽而庸俗的一群人,让人乏味到困倦。
直到这样的目光、这样的镜头缓慢移动到一个波兰家庭。同样僵化呆板的家庭教师和女孩间,一袭白衫、坐姿随意不拘的塔奇奥是那样的光芒耀眼。
就连一向自命不凡的作家/作曲家都不由得受到触动。
看完文字、再看电影,在我而言都不由得受到一股强烈的震撼力。我难以想象维斯康蒂是以怎样执着的完美主义精神,找到了伯恩安德森来扮演。(后来看“寻找塔奇奥”的纪录片,维斯康蒂和他的班子的确为了塔奇奥走遍北欧各地,怕是那几个月见到的少年比我一辈子见到的都多)小说中刻画塔奇奥的每一个字,都能在银幕上的少年身上完全对应、毫无违和。伯恩安德森所塑造的塔奇奥形象可以完全代入小说,而小说中的塔奇奥似乎也只有伯恩安德森可以诠释。更不用说、伯恩安德森所赋予的光芒,让这部节奏缓慢沉闷的电影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时不时被大众提起。
想到这里就不由得有泪奔的冲动。看看这几年的选角、新红雷新西游那些……压一根黄瓜如果让李少红大仙拍这片子,我们绝对能看到大小眼猥琐鲍鱼版的塔奇奥了。
话说回来。在阿申巴赫初遇塔奇奥之后、无论小说和电影的节奏都逐渐变得微妙明快而可爱起来。
小说中,我们可爱的大文学家完全进入一种初恋的模式。被吸引、不自觉的去注意、寻找,但是多年的禁欲和理智的熏陶出的思维又让他去拒绝这一切,并且很矫情的用他一贯的“只有理性才能创造出艺术”的观点来压抑内心的冲动。可是在目光追随美少年所造成的感官愉悦逐渐占了上风,尤其他在海滨浴场目睹了亚斯胡对塔奇奥那一吻后,之前一辈子都未曾有过的嫉妒和独占欲从内心深处升腾而出。当然、他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在作祟。威尼斯那无风的炙热、阴霾的天气依然如同幽灵般时不时穿插进来,让我们的文学家决定离开这里、获得解脱。
在电影里,阿申巴赫的爱恋和痛苦则有了另外一番意味。作为一个有过深爱着的妻女的鳏夫,他是有过爱和情欲的经验的。他知道自己被塔奇奥的美丽所复苏的不仅是对生命的希望、对美的追求,也是其他一些情绪。在被塔奇奥越来越吸引的时候,此刻回忆他和朋友争执是坚持“美是属于精神”的那套理念,更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对美少年产生节外生枝的欲望。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十分在乎亚斯胡对塔奇奥那一吻后,那嫉妒和独占欲更是分外折磨人。
于是他选择离开。
阿申巴赫乘坐公交船沿大运河前往火车站那一段拍摄得极妙,不过短短几分钟,给人的感觉却是漫长而挣扎。镜头固定在他的脸上,大运河两旁瑰丽壮观的建筑只是作为模糊的背景渐渐远去。我们不用小说,就能清晰的看见阿申巴赫的痛苦。他的脑海中,一定是被那个少年的美丽身影所充盈着。他半裸着身子身披浴巾,在海滩上和保姆嬉笑打闹,湿漉漉的头发掠过他苍白而美丽的容颜;还有刚刚在他离去之前,他第一次得到他正面的接触——那困惑而礼节性、却绝对美丽得颠倒众生的微笑。
所以、当他得知自已因为阴差阳错的行李问题而暂时不能离开威尼斯后,简直是激动到了狂喜。小说里的原句是“兴奋得难以令人置信,胸口几乎感到一阵痉挛”。他立刻毫不犹豫的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而是十分享受这种安排。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回到LIDO岛上。在电影里,火车站僻静角落里那瘦骨嶙峋的病人也开始显现出真正的死亡预言。而这一切,阿申巴赫并没有在意。
在经历过这场离别的煎熬后,阿申巴赫似乎完全放下内心的负担,纵容自己的感官肆无忌惮的欣赏少年的美貌。夜晚的LIDO岛林荫道、奢华而阴暗的圣马可教堂、威尼斯大大小小的桥梁、蜿蜒的水道……都留下了他跟随少年的足迹。阿申巴赫不会想到,自己的这种行为在将来的现代心理学名称是“跟踪狂”、“偷窥癖”,十分不光彩而且与他的名人身份极不相符。但无论书中迂腐的老作家还是电影里略通人情,但更加痛苦纠结的作曲家,都无法停止自己的这种行为。
曾经和同为腐女的闺蜜探讨过:“阿申巴赫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塔奇奥一家套近乎,只要和美少年母亲多说几句你这个儿子很有文学/音乐天分,一准可以把他招为弟子带在身边,就像达芬奇和他的弟子的模式。如此这般……就可以不止天天看到他这么简单了。”
如果真这样下去,这部名垂世界文学史的伟大小说能瞬间降格到日本18禁色情小说去了。把作者栏里也可以把“托马斯曼”改为“山蓝紫姬子”,还得另外标注“恋童、重口、慎入”……原谅俺们这种猥琐又BT的YY吧。我们的阿申巴赫完全没有这种太过“入世”的想法。他是把他奉为神明的,作为“精神美”的最高象征。而此时,作为作家的阿申巴赫最大的痛苦是,他终于意识到:“对于人类肉体之美,文字只能赞美,而不能把它恰如其分地再现出来。”
对他而言这是不无痛苦的结论,这表明了他引以为豪的前半生创作信念的崩塌,在这个少年的一个浅笑一个回眸间,他多年的绝对理性,对情感的约束,以及一本正经,津雕细琢,循规蹈矩,甚至有些公式化的后期写作生涯显得那么的脆弱而可笑。当他想用从10岁起就擅长使用的优美、意味深长的词句来赞美少年的美丽给他的精神灵感和抚慰时、却只能化为“难以想象的,荒唐的,愚蠢可笑的,但同时也是神圣的,即使在这里也值得尊敬”的一句简单的话:“我爱你”。
同样,在电影中、阿申巴赫的痛苦有着更深层面的意义。沙滩上、即使满身泥沙也无损美丽的塔奇奥、独自在寥落的酒店宴会厅弹奏《致爱丽丝》的塔奇奥,所引发的不仅是他创作的欲望——电影里插入的这个情节,即使在缓慢沉闷的节奏中都显得惊世骇俗——世界知名作曲家去当地妓院寻欢……而看中的那个、偏偏同样弹奏着《致爱丽丝》。
这其中所透露的信息就足够让人玩味。阿申巴赫显然是想转移自己的爱欲,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塔奇奥的渴求已经不再是遥远的观望,但是多年的理性思维遏制这荒唐的想法,混乱间他只能通过这昏招来解决问题。
说真的我还挺喜欢那个弹钢琴的少女,正如同希区柯克形容凯特格蕾丝:“外表如同一个端庄的家庭教师,但她下一秒就会拉开你的裤子。”看她盘着端庄的发髻弹奏钢琴,能让人错以为进入了哪一个教养严格的中产阶级家庭里,但她拉住阿申巴赫后,用腿利落的一踢关门,又是那么的风尘老辣,颇让人心动。但无数耽美小说中出现的情节此刻又再次上演,阿申巴赫很悲剧的发现自己,不是那个对的人、一切都不对头。
这个在后来无数耽美小说漫画里用烂的情节,出现在维斯康蒂的电影里还让人颇感意外。不过、也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表现同志情节的标志。所以说、电影中的表达手法、比小说更加世俗和大众。
阿申巴赫之后的日子、不是追逐着美少年的背影就是打听瘟疫的情况。在他终于从一个诚实可靠的人口中得知疫情的严重程度后,再一次面对和美少年分别的痛苦选择。在第一时间内、他的反应是立刻通知塔奇奥的母亲,让她带孩子们离开。那恍如真实的幻想中,他还触碰到了塔奇奥那一头蜂蜜似的金发。小说中、这给人的感觉是作为一位长者对晚辈的慈爱。而电影中,阿申巴赫那颤抖的手明显的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欲。
至此便产生了一个BUG。为什么阿申巴赫最终选择了沉默?
塔奇奥并不是个身体强壮的孩子,每天进行海水浴也是为了锻炼体质。按常理来说、他是最容易被病魔袭击的,难道阿申巴赫就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美神会被摧残得如同火车站流浪汉一样的丑陋不堪?
在小说的环境下倒可以理解。前半生禁锢在理性与禁欲世界中的他、小说里介绍到的妻女情况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仔细看绝对找不出来。也可以得知他在情感方面可以算约等于处男。面对迟来的暮年之爱,毫无经验的他不知道怎样平衡突发的外界状况和自己的私心之间的关系。因此另可陷入痛苦的噩梦折磨,也要选择保持沉默。在内心自我安慰着、病魔带走的是其他不相干的人,最终威尼斯这片瑰丽而破败的群岛上,只会剩下自己和美少年。
而电影里,维斯康蒂为阿申巴赫修改的设定反而成了一种障碍。作为有过深刻爱恋经历的他、不久前刚刚经历过痛失所爱的他、亲眼目睹过病魔的可怕、在亲人被它自己只能束手无策的他,对势头汹涌的流行病的警惕性仅仅如此而已?难道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可能再一次经历同样的痛苦?
你的爱、真的就与他无关?
或许真是艺术家与常人的想法就是不同吧,也许他真的是习惯了在威尼斯到处弥漫着消毒水和瘴气的街道里在美少年身后的躲藏与追逐。他已经无法离开这个世界,无法适应去回到世俗社会,即使有可能将美少年带在身边、他的思想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恣情徜徉。
当然、也有一种更合理的解释,在阿申巴赫得知疫情真相时、已经染病在身并且自己已有所察觉。潜意识中,他已察觉到自己将永远无法离开威尼斯。当然、他不能让自己的病情传染到塔奇奥,所以只能永远的保持着距离、不能逾越。这些都可以释然——在这个最后的日子里、就让这场追逐游戏作为他的对艺术、对美、对迟来的感官之爱的最高祭祀吧。
因此、他最后那滑稽可笑的装扮、也是一场末日狂欢,如同度过威尼斯狂欢节,他在理发师那里、塑造出自己年轻活力的虚假幻象。虽然沉迷在少年美貌已不可自拔的他不会察觉到、其实自身此刻的状态已经和之前他所嘲笑过的流浪者、刚来威尼斯时所见的化妆老头、男妓般的谄媚歌手是如此相像。(托马斯曼插入这几个丑角有何用意,现在觉得、很有可能是在暗示着阿申巴赫的精神及外貌状态的演变。阿申巴赫所看到的这几个人物、也是自己死亡前的渐变影像。如同那部《威尼斯疑魂》——同样发生在威尼斯的死亡故事,其中男主角生前看到过自己死后的景象。也有可能是受了托马斯曼的启发。)此刻阿申巴赫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只是固执的、可笑而又可悲的想给塔奇奥留下最后的好印象,即使造作、也比在他偶然的回首间、所看到的是一个糟老头子的好。
其实、这种想引起爱恋的人的注意力,已经是单相思的末期、试探交往的初期反应了。如果没有那场瘟疫、如果阿申巴赫不是如此老迈,这个步骤还可以继续下去——说不定达芬奇和弟子模式真能实现了。但一切如同阿申巴赫独立桥下、看到的自己和塔奇奥映射在水中的倒影一样的虚幻——即使在倒影里、他们之间都是隔着距离、隔着其他人的。
在一切的最后、病入膏肓的阿申巴赫深陷躺椅中,人迹寥寥的沙滩上,塔奇奥依然青春美丽、代表着他对艺术和美的最终想象。这个一辈子将生命奉献给艺术的人,临死前依然在进行的艺术创作、他用他的目光去膜拜这上天所赋予的美,这极致的天然、感官的美丽无需任何辞藻或者音符去赞美,只要注视、只要发次内心的臣服,这样就足够了。
在他弥留的瞬间,迷离的眼神中依旧是塔奇奥矗立水中的青春声影,这一切应该是弥留前的幻影,但一切却都是真实的,这对他而言是最幸福、最满足的一刻。自从他在威尼斯与塔奇奥相遇,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恋爱的萌动、蔓延、犹豫、挣扎、痛苦;创作世界的怀疑、否定、困惑、重生……包括塔奇奥被亚斯胡打倒的时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与艺术之神蒙难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短暂的时光内,他体验了之前人生都未曾经历过的。但是他已然满足。在最后塔奇奥回头转向海岸,一个优美的动作指向光明的瞬间、他的灵魂也与这美妙的气氛融为一体。塔奇奥是他的美神、艺术之神、死亡之神,在他的指引下,阿申巴赫终于能与毕生所追求的艺术和美融合……
他将与之永生。
5 ) 对《魂断威尼斯》中疾病的解读
鉴于已有不少人从古典唯美、艺术家对青春和美的追求、宗教哲学方面解读过这部影片,加上受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启发,我尝试从疾病的角度来解读。
疾病在《魂断威尼斯》中所起的作用不容小觑,无论是营造气氛,还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阿森巴赫情感变化,都建立在疾病的基础上。疾病既是一种描绘感官享受、张扬情欲的方式,同时又是一种描述描述压抑、宣扬升华的方式。它既带来颓废涣散的精神麻痹,又带来高尚情感的充盈。
第一,对于疾病新的态度引起审美观的变更。
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中提到:19世纪正值健康不再时髦之时,健康甚至是平庸的、粗俗的,人们对待肺痨有了新的态度,它被理解成一种外显的风度,它标志性的惨白脸色也就成了礼仪的标志,病殃殃指向柔美,优雅,高贵。一时,世人争先追求苍白的妆容来表现其气质。
似乎,当我们把这样一种对待疾病的新态度所引起的审美观的变更套用在这部以1911年为背景的影片中,就可以解释阿森巴赫去理发店弄的那个在我们看来非但没有什么吸引力,而且美感不强,甚至有点滑稽可笑的苍白妆容在当时却颇为流行的原因了。
苍白的妆容在突出表现阿森巴赫自然肤色的同时,也体现了他身为艺术家的忧郁柔弱气质,为他接下来近乎跟踪狂式的追随和惨淡死去蒙上艺术家对美与青春的追求不得的悲剧感伤色彩。
当然,苍白妆容并不都能体现出艺术家气质,一如影片开头那个和阿森巴赫说话的人,惨白的脸色将他塑造得像个小丑,粗俗丑恶嘴脸令人心生厌恶。这也印证了苏珊.桑塔格所言“曾经作为有抱负的艺术家的时尚的东西,最终变成了普通人的时髦”。
第二,美之事物若要臻于完美的极致,一种适宜的忧郁情调总是不可或缺。——爱伦.坡
在已然沉闷单调的水城威尼斯,再配上肆虐恐怖的致命霍乱,身于极端之处境,人心惶惶之下,忧郁的情调得以成型,诗意美感由此占据高地,一统威尼斯。疾病催生了适宜的忧郁情调,适宜的忧郁情调又放大了美少年的古希腊雕像般的美貌,臻于极致完美的容颜难怪令阿森巴赫沉迷不已。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曾说过: “思想最深刻者,爱那最生意盎然之物。”试想一下,如果没有霍乱,威尼斯的大街小巷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令人扫兴的热风,没有阴沉的天气,代之而来的是水城威尼斯旅游季节热闹、富有生机的景象,尽兴的游客,阿森巴赫可能会沉浸在享受美景的愉悦中,不会那么轻易注意到塔齐奥,也不会那么狂热地迷恋他。
第三,疾病透露出患者本人都不愿承认的情感。
阿森巴赫恪守传统道德准则,希望行为像自己的音乐一样完美无瑕,但如阿弗尔雷德对阿森巴赫所说“羞愧是无法避免的精神痛苦,因为你无法避免你的感觉,你是只会逃避的人,只会厌恶的人,你是距离的维护者”,即使精神上他不愿承认异样的情感,肉体也早已背叛了他。染上霍乱就是这样一种肉体背叛。疾病是通过身体说出的话,是一种用来戏剧性地表达内心情状的语言,一种内部发生的事态的外现。疾病透露出阿森巴赫羞于面对的情感。行为与行为的不节制之间本来就存在着一定的界限,当疾病通过肉体操纵了精神,肉体的崩溃象征着精神层面的去势,行为不再受理智控制,不节制于是大行其道,所以在阿森巴赫从风月场所回来后看到塔齐奥再次对他微笑,他再也忍受不住,扶着椅子坐下,近乎自言自语的说:你别像那样笑了,你别对任何人像那样笑。我爱你。
其实,现在人们已经很少在温和的情感与那些被显现出来的情感之间进行对比,而是更多的在隐蔽的情感与那些被显示出来的情感之间进行对比。这种适当的艺术留白效果往往是可观的。阿森巴赫隐忍克制下的情感虽然带着灰色般的消沉压抑,却有着紫色般迷离与朦胧,而美少年对阿森巴赫的两次微笑充分则表现了他的神秘,至于他没有显示出来的隐蔽的情感是如何的,无人得知,也就有了多种解读,既可以是对多次向自己投以温柔友好目光的长者的敬意,也可以是对他的好感……
第四,疾病源自失衡。
阿森巴赫认为“艺术家必须为人师表,他必须是平衡和力量的模范”,于是他竭力地在精神对纯洁和美的追求与肉体本能的渴念之间寻求平衡,只是在大厅里远远的欣赏塔齐奥,去海滩看他游泳,和朋友嬉戏,想过离开威尼斯……
然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越是压抑,他的激情就越加强烈。正如康德在《人类学》中写道“激情是……不幸的情态,它孕育出众多的邪恶”,激情最终导致阿森巴赫显得出类拔萃的品质(他的理智、自制和讲究)的崩溃,精神追求与肉体渴念随之失衡,他长久以来受挫的情感,压抑的激情终于爆发,苦心经营的纯洁精神之王国轰然倒塌。他跑去风月场所泄欲,去理发店把自己修整的年轻一点……
随后,疾病进一步地削弱了他的这些品质。他最终精神的堕落,正外在体现在他屈服于这种祸害当时众多威尼斯人的霍乱。霍乱是一种致命的疾病,在这里,它使复杂的自我简单化了,把自我降格为对带病环境的屈服。这是不可见的难以用镜头表现的抽象精神堕落的可观表现方式,也最能为普罗大众所理解。
而在阿弗尔雷德看来,阿森巴赫恰恰因为不回避异样的情欲而获得了完美的平衡。“肉体和艺术已经合二为一,一起达到了最极致。”
第五,疾病和死亡常常是美丽的。——梭罗
如果说,死亡成了一件毫无意义,令人反感的事情,那么被普遍认为是死亡同义词的疾病当然也就被当作某种丑陋,需要加以遮掩的东西。然而,影片中,非但没有遮掩直接导致阿森巴赫死亡的霍乱,反而将其作为表现阿森巴赫受压制的激情和精神升华的工具。
致命的疾病一直总被视为一种对道德人格的考验。屈服于霍乱的阿森巴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懦弱的,但是通过对霍乱锲而不舍的灵性化,以及对霍乱的恐怖景象的感伤化,为阿森巴赫提供了一种获得救赎的死法。
阿森巴赫在与阿弗尔雷德的争辩中肯定了艺术家在精神上创造美的能力,最后他也的确做到了,他对美少年的爱慕一直都只是停留在精神层面,他无意亵渎心中极致的美,没有触及传统的道德价值底线,最后怀抱着最纯洁的美死去。阿森巴赫最终践行了自己认为的精神上创造美行为,于是,结尾处,阿森巴赫的死非但不让人感到厌恶,反而充满了崇高优雅之美感。
他丧失了世俗的肉体,却又拯救了它,将之与精神合二为一。在异样情欲不为世人所容的时代背景下,作为微小个体尤其是情感细腻的艺术家的阿森巴赫似乎只能以毁灭后升华的方式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成为时代牺牲者与有力反叛者之外的理想主义者。
6 ) Venice
不,我不为你采摘草莓
不会将尖尖的玻璃编入你头发
我不为你磨制海螺镜子
当我坐在贡多拉上,我看见
云的五官
即将被霞光凿穿
水是致命的灰绿色
新焚的烟是瓷蓝的
我襟眼里的花朵是淡橘色的
今天清晨倒在车站的男人
耳孔里钻出的甲虫是菱形的
听着,我不带你去看灯塔
不会将草籽植入你头颅
不会为你写一支平均律
城市咬住自己的前蹄
徒劳地为我诉说金色
岸上的人正有秩序地死去
带着对称的罪业
步入一场漫长的月蚀
那个绝望的老人已经染黑了鬓须
他甚至搽了一点胭脂
不,我不会拐过这座桥
不会在醒来时抚摸你的嘴角
我不会和你谈论威尼斯
2009-5-9
从现代电影的角度看可以剪辑得更紧凑些,但原作已让人目眩神迷——就像一块晶石,从不同的晶面上可以折射出哲学、美学和爱情的各种光辉。少年有种吹弹即破的美,无关情欲而让人心折。这不只是一部同志电影,而是人类对美的追逐与爱慕。可恨的是那种美甚至无需经过后天雕琢——它就在那儿了...
第一部维斯康蒂,绝对的大师手笔。这个能用一句话概括剧情、充满心理描写的故事,竟被如此熨帖地用影像呈现出来。台词极为俭省,运镜极其沉稳,拍的是暗流涌动的情绪,外在表现为视线的汇聚。绝美的摄影不仅对准风景,更对准面庞。缓慢变焦推镜和摇镜展现出古典的魅力,这种反复出现的视觉段落使情感不断升温。同时音乐烘托出作曲家复杂的情绪:痛苦、纠结、挣扎、折磨、兴奋、自省、压抑。那些直截了当的闪回或幻想,其效果也是直击人心的。啊,这场难以启齿的、不被伦常所容的盛大的爱恋啊。这段禁忌之爱最令人心碎之处在于,它不仅是注视——不断的注视乃至对望,更是跟随,走进注定的幻灭,也走进精疲力尽的死亡。关于艺术与人生的辩论,“智慧、真理,人性尊严”,在激情面前都不值一提。超越了言语的美,是危险甚至是罪恶的。#BJIFF9#
大师就是闷
这小伙漂亮,也只有漂亮而已.对我来说,明显杀伤力不够~并且长大后实在是太不堪了~(对我而言= =)......岁月呀岁月~蹉跎呀蹉跎~~~~~~~~~~~~~~~~~~~~~~~
一个娶妻生女的男人,丧女后抛下妻子,独自来水城疗伤时,能赌上性命迷上一个美少年……哪怕对艺术、对纯洁的年轻的美有若干讨论做理论基础,但看上去,这种一厢情愿的迷恋非但显得荒唐,而且染上了恋童癖与跟踪癖的气息。再说,在少年明知故犯的进退“勾引”中,真找不到一丝干净与纯洁。这种所谓“希腊雕像般的容颜”太人为太世故甚至太狂妄太残忍,还不如海景与闲情有吸引力,但当岁月老去,城市沦陷,看Gustav小丑般地装裱自己的葱茏,然后墨色的染发剂汗般划破脸皮的假象,也为这种油尽灯枯的惆怅和落寞感伤一瞬。两星半。@北影节,科技馆
梁朝伟讲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是《公民凯恩》、《魂断威尼斯》与《十诫》真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它们恰巧代表电影的三个组件:故事、美感与人性。结果有三位导演助他成就完美的艺术电影蓝图,他们分别是:李安、王家卫与侯孝贤。—— 叙事节奏缓慢,配乐和氛围营造唯美,导演很经常用移动变焦镜头,……。
世上最美的美少年 虽然我很反感那个中年秃顶的作曲家 但是对于这部电影还是喜欢的
音乐家对少年只是情欲上的依恋吗。。我想未必,他最后伸出手想去抓住的是他对于不羁的天然的年轻的美的追求和渴望,因为他之前缺少这种越界的邪恶感,他害怕平庸可是却不敢逃离平庸,这个男孩是他内心不敢释放的原始欲望,而他却在这种美的对比下愈发绝望最终死亡,风景画一般的电影啊,飙泪鸟。。
有些美是值得为之死去的...
那少年美的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 看见他我突然想起那句“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落魄颓废了的作曲家见到了自然之美 人体之美 青春之美的集合体 在光阴洒落的海边走向归寂
“感君一回顾”
基本上算是没有剧情只有眼神,马勒交响曲超长MV。但,这个“世界第一美少年”真的不是浪得虚名的,美得让人甘愿只为多看他一眼而死去
被疾病慢慢侵蚀生命的音乐家阿申巴赫,来到霍乱流行的威尼斯。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了无生气。船上的老人,船夫,旅馆的经理,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死神派来的恶魔,他们纷纷引导阿申巴赫去寻找死神之所在。但真正引导他走向死亡的却是那个绝美的塔契奥,那个代表现实美、自然美以及美的诱惑的美少年。他美得那样完美无缺,美得如同幻影,美得让这个音乐家一生追求的艺术都相形见绌,但这是不同年龄世界的美,确切的说,只有青春的光华才可以接近它。阿申巴赫为了能够在生命的弥留时光抓住这最后一丝霞辉,像木偶一样任凭别人为他染黑了头发,涂红了嘴唇。
现代艺术是什么?是瘟疫,是恶之花,是俄尔甫斯不能回头直视的妻子。美是一场瘟疫,就像暮年维斯康蒂那极端单调运镜和泛滥的马勒,如此病态,和阿申巴赫一样的病态。
很奇怪的电影。我觉得它根本不是现代意义的同性恋电影,倒像是回答艺术是什么的一个哲学电影,它指向美、爱、死亡,可仍然是谜。少年美如圣塞巴斯蒂安。他的眼神和意识感知真特别。
在Dirk强大的眼神戏面前,美少年只是花瓶
【SIFF胶片版】1.乍看是忘年同性恋+柏拉图式爱情,实则延拓至对艺术与永恒美的执著追寻。2.理性与感性交锋的3段对话颇具洞见。3.维斯康蒂大量运用变焦推镜与运动长镜,横摇+快推模拟人眼扫视。4.冷寂萧索的威尼斯图景似[威尼斯疑魂]。5.马勒古典配乐极具代入感。6.沙漏念想,海滩远景长镜。(8.5/10)
一部关于“视线”的电影,一部可以称得上是所有艺术家的精神自传的伟大作品(当然也理应是维斯康蒂自己的)。以同性故事的面目出现,讲的其实是一个美学甚至哲学问题:人间从来就是炼狱,但哪怕如此,人还是会在炼狱里追求美,奉献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美则不会死亡,它会在瘟疫肆虐的人间永生。室内摇镜登峰造极,主客观视点游移极其精妙。闪回里的信息非常关键,也通过这种方式在文学和影像之间做出极好的平衡。托马斯·曼的挣扎辩证,见于《破格》。
我应该在初见你的时分就死去
梁朝伟最爱的电影。维斯康蒂这一部完全放弃了叙事啊…